春夏秋冬 - 分卷阅读94

    到家的时候他出了些汗，呼吸吐出的白气给眼镜蒙上了一层雾，他一把摘下眼镜，扔到电视柜上。

    屋子许久没人过来，家具已经积了很明显的一层灰，他径直走向桌子，期盼着那幅画还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。

    但是桌子上没有。

    李遇安心瞬间就凉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可能是随手放到别的地方了又忘了……”他自言自语道，然后慌乱地在书桌上翻找。

    就在他快把书翻完、快要崩溃的时候，终于在书箱的角落发现了那张已经发皱的纸。

    怎么会在这里？

    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，然后缓缓伸出手，将那张画拿了出来。

    画被慢慢展平，那些碎片的拼接也在他眼里清晰起来。

    而被碎片包裹的空白里，有用铅笔画的两个小人，紧紧地依偎在湖边。如果仔细看看，左边的头发稍微长一些的那个小人的手好像还搭在右边小人的手上。

    这出自谁的手，已经太过于明显。

    而画面所传达出的信息，也太过于明显。

    李遇安就这样看着这两个铅笔小人，看了很久，久到他都站得有点累了。

    他小心地叠起那张画，捧在胸口，然后缓缓蹲下去，却仿佛什么感情也没有，双眼空洞。

    第五十四章

    杨思远学车很快，年前就考完了科二，可能是觉得自己如果考不过科二的话恐怕这个年都过不好，所以学车的时候格外认真。

    但他早该知道，年过得好不好和科二没有半毛钱关系。

    姥姥又生病了，于是陈立玫又带着他回了娘家，杨思远每天笑眯眯地和长辈说话，其实无数次尴尬地想逃跑了。

    每次从医院回去的路上，陈立玫都会骂骂咧咧的，不是骂那个喂老伴乱吃东西的姥爷，就是骂那些不肯出钱出力的兄弟姐妹。杨思远听了几天下来，感觉好像只有陈立玫还算有些良心。

    一天，他们俩难得可以休息休息，就窝在屋子里吃水果。

    杨思远无聊得很，随口问道：“我姥姥病得很严重吗？”

    陈立玫躺在沙发上，眯着眼懒懒地说：“这次有点厉害，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应该能吧，上次不是也很厉害么，那也挺过来了。”杨思远说。

    “这么大岁数了，有什么准。”陈立玫坐起来剥了个橘子。“来，吃个橘子。”

    杨思远接过来，吃了一瓣，酸的他倒牙。

    “想回去了吧？等她稳定下来咱们就走。”陈立玫疲惫地说，声音里难得地带着平和的情绪。

    杨思远点点头，默默把那个酸橘子吃完。

    在这边停留了大概十天，他们才终于回了家，到家的时候已经一点年味都没了，小区门口的春联被吹烂了，大院里的那些纸灯笼也早就没了。杨思远总觉得好像没过年一样。

    也可能是又因为去年那个年过得太温暖太幸福，所以这样对比下来今年格外冷清吧。

    到家那天他在楼下站了会儿，抽风一样买了盒小雪花，晚上自己一个人跑到院子里一根一根点完了。

    这就算过了个年吧。

    年后他又考了科三，很顺利地一把过了，只是科四实在约不上，只能等暑假回来再说。

    于非好像不太顺利，学车和考试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，结果科三没过。

    “哎。你是不是失恋了。”出了考场后，于非好像并不在意考试结果，点了根烟问杨思远。

    杨思远早就对这种话题波澜不惊了，回道：“我谈过恋爱吗？”

    于非“啧”了一声：“单恋也算啊。”

    杨思远没说话，跑到一边买了个糖葫芦。

    “我第一次听你说的时候觉得有点耳熟，后来想了想就想起来了，你说的那个是上一届的吧，在奶茶店打工，和梁浩打过架那个。”于非说。

    一听见“梁浩”这两个字杨思远就犯恶心，他蹙起眉说：“你能不能别说梁浩。等会儿……你怎么知道他和梁浩打过的？”

    杨思远印象中，李遇安和梁浩没在一中时期打起来啊，只在他转学之前打过，于非说的是之前吗？

    “就上高三的时候啊。梁浩那一帮子人里有我哥们儿，他说的。”于非说。

    “上高三的时候？在哪里打的，我怎么不知道？”杨思远问。

    “那我就不知道了，好像是找到他那个店里去了。哎，你不是看上他了么，怎么还没我知道的多？”于非嗤笑。

    杨思远突然乱起来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梳理。

    李遇安在奶茶店工作的时候……是和自己有关的那次吗？

    说起来好像的确不太正常，梁浩那种睚眦必报的人，后来确实没有找过他的麻烦。

    而且有一件很奇怪的事，他记得很清楚。那是个很小的细节，但他却因为觉得很莫名其妙所以到现在还记着。

    梁浩的事情过去几天后，他去奶茶店找李遇安的时候好像拽了拽他的衣服，然后李遇安突然很抵触，好像很害怕让杨思远碰他。

    他那时候就有些疑惑，但后来并没有多想，只当是李遇安的性格原因了。

    可是如果仔细想想……那个时候李遇安其实已经接纳他了，而且在那之前，在他们没有那么熟悉的时候，李遇安都没有那么明显的抵触反应。

    那他为什么会那样？

    那种反应……很像在遮掩着什么，像是怕杨思远发现什么？

    他会发现什么？衣服下面……会是什么？

    难道是……伤？

    想到这里，杨思远又从头捋了一遍，突然感觉好多当时很奇怪的细节这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。

    他还没彻底消化，又听于非说道：“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俩又打，梁浩一般都是一次性解决问题，谁知道他俩又出了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他们俩没出事……他们打架是因为我。

    李遇安替他打了，或许，还替他挨打了。

    杨思远脑子里渐渐清楚起来，随后一阵复杂的情绪漫上来，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那情绪里有气愤、悔恨、心疼、感动……还有一些疑惑——李遇安为什么要这么做？

    “于非。”他突然开口问道。“如果是你的好朋友惹怒了一个人，而那个人一定会打你的朋友，你会瞒着这个好朋友去替他挨打吗？”

    于非多聪明啊，一下就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旁观者清，他稍微一想，就明白了为什么杨思远会被蒙在鼓里。

    “你当我是**吗？你自己想想呢，单纯是朋友的话，你会吗？”于非冷笑一声说。“要是只是朋友的话，有必要瞒着吗？反正我不会这么干，看你自己怎么想了。”

    糖葫芦一个没吃，杨思远的手都有些酸了，顺手递给了于非：“抽烟有害身体，多吃点健康的。”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    于非在后面喊了句什么他没听到，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他刚刚那句话——只是朋友的话，有必要瞒着吗？

    没必要。杨思远心想。

    就算他把自己代入进去，也觉得没这必要。

    除非他喜欢他。

    杨思远步子渐渐加快，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。

    从考场出来，他跑了二十分钟，又打了辆车才终于回了家。

    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上网，给许林双发消息。

    “在吗，有点事想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在呢，怎么了？”许林双很快回复道。

    杨思远斟酌了一下措辞，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许林双，忐忑地等待着许林双的回应。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不一定吧。如果是好朋友的话，也没准吧。就这么一件事，这怎么断定他喜不喜欢你？”

    就这一件事是不够的。那还有什么？

    杨思远像是迫切得到证明，开始疯狂搜刮那些可能作为证据的事情。

    于是他又将他们相处时的很多细节告诉了他，包括李遇安帮他带早饭、给他准备牛奶、给他筛选作业、给他过生日、和他一起过年、坦白他的家境……还有，他拼好了他的画并且藏了起来、他喝醉的时候被他抱上了床。